“我、我愿意……愿意、愿……”倒在地上的女人手腕口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她就像是一条软体蠕虫一样趴在那里,喃喃自语着谁也不理解的话语。

秋玹推开赵以归径直在她面前蹲下,刚想按住手腕上的伤口就被另一个行刑官大力挥开。

“喂,干什么的你?!”男人大踏步走过来,手中的大斧毫不客气地架在了她脖颈之上。“想捣乱是不是,我们这在场的人可是都看见了,是她自己愿意割的!”

“确实。”“没错,我们都看见了。”

周围人附和着,秋玹没理,手掌还是包着衣摆按压在女人的出血口。“没事的,我带你去止血。”

脖间蓦然一痛,那柄大斧划开了她皮肤,加重了力道威胁地抵在她脖子上。“不是,你到底是哪个组的啊,这么干是不想要分数是不是?你要发疯自己一个人去,告诉你,如果你再动一下你就和她一起涂满这个甲板!”

“嗨呀这位脾气暴躁的勇者,事实上,献祭爱神可并不能阻止战争哦。”出乎意料的,此时走过来按住刀刃的是赫菲斯托斯,扎着小辫子的男人笑着,手中却以不容拒绝地力道将大斧挪开。“我亲爱的勇者,你要知道……”

“我愿意,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你说,只要我死了他就能得到救赎,是这样吧!只要我死了,他就能获得……”

“永恒的自由。”

在倒地的女人突然开口打断赫菲斯托斯的话语之后,赵以归紧跟着她说了下去。他朝女人露出完美的笑容,以一种构建理想中乌托邦的语气说道:“我亲爱的,献祭你纯净之灵魂,圣洁之血液,其人便将获得最所期待的救赎……毕竟,这可是你欠他的。”

秋玹直觉不妙,立马抬手朝女人拦去,可那一瞬间从仿佛行将迟暮人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力将她整个人大力掀开。秋玹跪坐在一边,再伸手时以为时已晚,她眼睁睁看着女人以不容阻挡地姿势撞向那柄大斧,刹那间从她脖颈喷溅而出的鲜血溅起一道弧线。

——喷溅的血液从她脖颈流出,女人面带笑容倒在地上,像是完成了生命中最后的夙愿,以**凡胎向着至高自由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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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拥而上的人群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洒出的血液抹开,务必保证甲板的每一块木板上都涂抹到了血迹。赵以归在女人的尸体旁蹲下,面带怜悯以一种几近虔诚地抚摸着情人脸庞的轻柔阖上了她的双眼。下一秒,液体金属磅礴而出,猛地刺穿了她的四肢躯干,趁着尸僵之前榨出了更多的鲜血。

秋玹垂睫看着这一幕幕,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她喜欢你。”

赫菲斯托斯挑挑眉。“你说什么?”

“我说她喜欢你,这么明显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秋玹回头看向赫菲斯托斯,神情冷漠没有半分多余的情感。“你明知道赵以归是故意让她去死的,你明知道她喜欢你……给我个理由。”

“你是嫉妒了吗我的阿芙,你要知道,不管外界变迁我的心永远是属于……”

“赫菲斯托斯!”她厉声打断他,神色间像是凝结了一万年的寒霜。

被称作为铸匠的男人沉默了一瞬,转头去看女人干瘪的尸体。半晌,“因为这是她欠我的。”

“喂,新人。”

头一次,他以这样正常而冷漠的语气说着话,“新人,别总是那么天真,也别总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小卫士。你以为赵以归、我、我们这些喝乔安娜血的人都是‘罪恶’是吗?”

“那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吗?在上一场的任务中,你明知道岩哥这一去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不会再回来,你也不是冷眼看着他离去一言不发吗?或许对于你来说,只有那些‘值得你在意的人’才是值得你同情的,而像我们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事吧。那你有没有想过,对于我们来说,乔安娜也是那种‘死了也不值得在意’的人呢?”

“我再讨厌岩哥也不会劝他去自杀,而你们呢,你们又做了什么?听你的语气还很自豪吗?”

“我们做了什么?呵,我们做了什么……”赫菲斯托斯突然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强大威压迫使着她转头去看正在榨干乔安娜尸体里每一滴血液的人们。

“新人啊……绝境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我们不过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情。”

“你以为赵以归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吗?但是在那些人眼中,他们不仅不会这么觉得,反而还会感激他,因为这样可以让损失降到最小化来取得胜利。——看在你在这场试炼中叫做‘阿芙洛狄忒’的份上,我免费给你上一课。”

“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活到最后,成为最终胜利的那个人。而你要在这样不计其数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就得做最‘赵以归’的那一个。你也不想,成为下一个被人喝干了血的乔安娜吧?”

秋玹沉默着,一言不发。

很快,乔安娜的鲜血将近铺满了四分之一个甲板的地面。其他行刑官们围聚在一起,商量着一人放两瓶血来补剩下的空缺。

对于行刑官的体质来说两瓶血实在是不算什么,顶多睡一觉就会被补回来。他们分工极其明确,源源不断的鲜血被放出,木质的甲板上很快充斥了浓郁的血腥气。

有人去叫主场的疯人,穿白袍的女人颇为满意地看了一圈甲板,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来。

“不错,真不错,你们都完成得很棒。那么接下来,我要奖励擦得最干净最卖力的那名水手,那就是——嗯?那名水手呢,她不在吗?”

顺着闻到了血液的气息,女人疑惑地歪了歪头,却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名“付出最多”的水手。很快有人解释道那个人不小心失足跌进海中淹死了,女人惊异地挑挑眉,随即下一秒也很随意地摆摆手说:“那好吧,那就奖励第二名的水手。”

“我们每个人干得活都是一样多的。”有人提醒道。

“让我看看……不是的,你们这群冒名领功劳的混蛋!”女人闭上眼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气,然后睁开眼睛愤愤不平道:“有一个人比你们更加卖力,我要奖励那个勤劳的水手!”

被她手指指中的,是一名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男性行刑官。

见众人的目光统一钉在他身上,男人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但是当看见手腕上多出来的那个数字时却又转变成了欣喜若狂。

他就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当看到那个叫赵以归的男人偷偷多挤了一管血被他发现后慌乱的模样,他就决定再背着众人多放血了。一升血虽然对于他们这种身体素质的人来说也很伤,但是养两天就能恢复,而果然,多出来的那些血没有白费,这一次可是整整加了三千分呢!

男人美滋滋地想着,没有看见身侧赵以归意味不明的笑容。

秋玹一直在甲板上站到人群散场,白禾溪早就因为柳青的某些心理问题在游戏未结束之前就提前回到了休息室中,只是她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他们。

她一直在想赫菲斯托斯的话,倒不是因为她由于这某种程度上的洗脑动摇了内心想法,立马就要变得六亲不认提刀杀人了。而是因为在绝境中,拥有着他这样思维方式的人绝对是大多数。

秋玹不是绝对的圣母主义或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在绝大多数情况中她一直选择着“中立”作为自己的阵营立场。但是今天赫菲斯托斯以及赵以归的行为言语,与其说是在教会她绝境的生存法则,倒不如说是在逼她做出一个选择。

绝境不允许中立阵营的存在,要么与疯狂者同流合污,要么作为被宰杀的羔羊保持沉默。

他们手上不是干净的,你就也不能是。

脚下刺鼻的血腥味不断往她鼻子里冲,秋玹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际。

永恒的自由,真的存在吗?

“赶紧给钱你是不是想赖账?”

秋玹:“……”

她回头看向同样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死鱼眼水手,水手身上还围着那可笑的围裙,此时正手提着一个铁桶,看上去像是要去仓库采集食材。

“看我,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给钱我告诉你上一个敢欠债不还的人现在早就已经变成海上垃圾了。”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极端?”

秋玹烦躁地捋了把头发,将随行空间里根本没用上的那些个瓶瓶罐罐一股脑塞进死鱼眼水手手中。“知道了知道了都给你,我动都没动过,我现在烦着呢你赶紧走。”

水手仔细收好瓶瓶罐罐,也就同样一副不想跟她多废话的表情走向仓库的位置了。突然他脚下似乎是被未干的血迹滑了一下,水手顿了顿身形,随后背对着她开口。

“永恒的自由真的存在,但是自由本身,就是无知的。”

“……你别和我玩文字游戏,我现在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根据字面意思猜谜。”

水手:“因为,你,无知。”

秋玹:“d。”

“喂,那个谁!”她突然对着水手的背影高喊了一句,“说什么自由无知的,该不会你就是利维坦吧!”

“我是,你大爷。”

……啧。

不愧是她在船上的一生之敌。

秋玹又呼吸了一口夹杂着海水腥咸与血腥气的空气,突然感觉压到心脏上的沉重减轻了一些。

于是她抬脚往船舱的休息室走,刚一推开门就看见此时最不想看见的赵以归正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终于回来了,可是让我好等呢。”

想到了什么,秋玹连忙推开房间的门去看茹茹的情况,就看见她的床上一个隆起的小包依然躺在那里,终于放下了点心。

“你是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吗?放心。”说到这里,赵以归的语气竟然开始有些委屈起来。“我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我们的组员动手吧。何况那个女孩子那么可爱,又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故人’,我当然不舍得了,你说对吧?”

无论他说什么,秋玹就当做放屁,单手撑着门框上摆出一副拒绝再交谈的姿势,淡淡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再见。”

“等等。”液态金属在一息之间缠绕上她的手臂,秋玹也没有挣扎,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赵以归抱歉般地笑了笑,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松开了手中的金属。

“抱歉,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认识一下,所以才有点急了,请你原谅我。”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偏见,我也承认在一些事情上我是做得不对,如果惹你不开心了的话那我道歉,对不起。但是我很欣赏你,阿芙,真的。我喜欢跟优秀的人做朋友,我能够看得出来,你很有天赋。只要我们联手,世界上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会成为最后的获胜者的,我向你保证。”

“哦,好啊。”秋玹淡淡道。

“你先不用急着拒绝我,你再……啊?”

“你想要和我联手,好啊,我同意。”秋玹靠在门上抱着手臂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总要展现点你的诚意吧,让我看看有没有跟你合作的价值。”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唔……那你,你去杀一个支配者给我看。”

赵以归完僵住了动作,“你说……什么?”

“你去杀一个支配者,随便是谁都可以,将祂的心脏带过来给我看。等到那时候,我就考虑着要不要跟你联手。”

“做不到?做不到算了,别再来烦我了。”秋玹耸耸肩,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在大门关闭的最后一秒内,她听见赵以归隔着一层门板有些失真的嗓音。

“那就说好了,等到我将支配者的心脏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可就不能再拒绝我了呀,秋、玹。”

秋玹瞳孔紧缩一阵,久久失语。